从二十岁跟着阿爸第一次踏上那曲的雪山,到现在带着村里的年轻人找虫草,我扎西在这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。外人总觉得挖虫草就是弯腰捡 “黄金”,可只有我们知道,这活儿全靠跟时间较劲 —— 早一天上山可能连草芽都见不着,晚一天好货就被别人挖走了,每个产区的采挖时间,都藏着雪山的 “密码”。
那曲的采挖时间最金贵,每年五月中下旬到六月中旬,就这一个月的窗口期。记得十年前有一年,四月底就热得反常,我想着提前十天上山能占先机,结果到了索县的草甸,雪还没化透,脚踩下去能陷到膝盖。在帐篷里等了五天,每天烧三壶酥油茶都暖不透身子,最后冻得实在扛不住,只能空着手下山。反倒是晚来的达瓦,六月初才来,赶上了雪化后的 “虫草爆发期”,一天就挖了五十多根。从那以后我就懂了,那曲的虫草得等 “雪水渗完、草色返青”,早一天都不行。
比那曲早的是昌都,四月底就能挖。但昌都的山更陡,去年我带着儿子去类乌齐,在 4800 米的山坡上,他脚下一滑,装虫草的羊皮袋差点掉下山崖。我们趴在地上抓着草茎,一点一点把袋子拉上来,打开一看,大半的虫草都断了。昌都的虫草虽然采得早,但子座容易长,要是到五月中旬还没挖完,就会变成 “后期草”,收购价得降三成。有一年我贪心,想多挖几天,结果最后收的两百根,一半都没卖上价,白遭了半个月罪。
最磨人的是青海玉树,采挖时间卡在五月底到六月底,正好赶上雨季。前年在玉树的巴塘草原,连续下了七天雨,帐篷漏得能接水,我们只能把虫草裹在塑料布里,揣在怀里焐着。有天早上雨停了,我刚找到一根品相极好的 “头期草”,突然一阵冰雹砸下来,我赶紧用手护住虫草,结果手背被砸得全是紫包。可看着那根胖乎乎的虫草,又觉得值 —— 这种草在市场上能卖到一百多一根,抵得上平常挖十根。
这二十年,我也见过不少因为赶时间出意外的。有次在那曲的羌塘草原,隔壁村的洛桑为了抢在采挖期结束前多挖点,凌晨三点就上山,结果在雪地里迷了路,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找到,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,采的虫草也全冻硬了。现在我带年轻人,总跟他们说:“虫草是雪山给的,得顺着时间来,别跟天较劲。”
去年开始,政府给每个采挖点都派了技术员,教我们看 “物候期”—— 什么时候草甸上的雪兔子花开了,什么时候鼠兔开始出来活动,这些都是虫草要出土的信号。现在我不用再凭感觉猜时间,跟着这些 “信号” 走,每年的收成都稳了不少。
前几天整理旧物,翻出了二十年前阿爸给我的第一把挖虫草的小铲子,木柄都被磨得发亮。这二十年,我跟着时间在雪山间奔波,见过断在崖边的虫草,也见过雨里护住的好货,慢慢明白:挖虫草不光是找 “软黄金”,更是跟雪山学 “顺应”—— 顺应它的时间,才能拿到它的馈赠。今年我打算把这些时间经验记下来,传给村里的年轻人,让他们少走点我当年的弯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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